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守艺危险的烙画家燕赵都市报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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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烙画难,还是不难?”

刚刚拉着一车作品,从成都参展归来的鲍宁,也常听别人这样问他。

提问者中,有喜欢他的粉丝,也有瞧不起这门手艺的圈内人,鲍宁面对各式各样的怀疑和否定多了,倒有了一种见惯不怪的平淡。

“烙画确实不难”,鲍宁跟记者解释,就是换了一种工具而已——把画笔换成烙笔,不还是画画吗?这对6岁学画、一路“抢跑”的他而言,自然不算难事。

传统的火痕

烙画是画画,也不是画画。

这种历史起源悠久的传统美术形式,有一个民艺感十足的别称——火针刺绣。后来,一些从业者也把它叫做“火笔画”,形象地概括出它的特点:用烧得火烫的笔作画。那些竹木、葫芦、皮革、绢布甚至宣纸上留下的千变万化的笔触与浓淡,其实都是一种炭化表现。

随着温度升高,炭化痕迹由浅而深。却绝无可能像陶瓷、玻璃一样,变化出丰富的色彩。因此,在绘画艺术最重要的语言——色彩——的运用上,烙画受到极大的限制。

但不可否认,天然材料炭化后独特的肌理变化,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烙画创作者和他们的观众:表达手段越局限,越需要复杂的技巧与高明的审美引导去征服观画者,让大家不仅感叹作品的美,也惊奇于它的“技”——这大概就是烙画在中国美术史上,不仅生命力顽强,而且群众基础广泛的原因吧。

年年底,河北省公布了第七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,“烙画”列“传统美术”大项下的一项,项目属地则有石家庄和石家庄晋州市两个城市。在此之前,邯郸“成安烙画”和廊坊市“烙画”,已在省级非遗保护名录之内。可见,烙画作为一种传统美术形式,在河北,无论从地域分布还是从业规模上,都颇有可观,对河北民间美术和技艺而言,也多少具有样本或代表的意义。

在烙画的上一个大发展时期——晚清民初,烙画艺人的创作真的与火为伴。他们需要把形似铁针的工具,放在盛着火炭的小炉、油灯甚至鸦片烟灯上,等“笔”被烧得滚烫,达到需要的温度——通常认为是度至度之间,就夹起快速在葫芦、竹筷、扇柄等物料上移动,以火为墨,烙烫成图。随着材料对温度的吸收,画笔的“墨色”会逐渐变浅,直至不能显现,必须重新入炉。

这样的操作方法,造成画一幅画非常耗时费力。火针刺绣,“火针”指其工具;“刺绣”二字,则既可形容烙画的技法与刺绣有异曲同工之处,也体现着两种传统技艺,在工作之艰难、心力之消耗上,很相似。

鲍宁接触烙画的时候,工具已经摆脱了“火笔时代”。年,他上高中,偶然看见朋友的亲戚用烙铁画画,一把简陋的、当时还不可调温的普通电工烙铁,所过之处竟然浮现出雅致美妙的画面!这顿时令他着迷……

他学着人家的样,在木板上烙画,却不知这传统悠久的技艺世界,竟有如此多挑战——

烙木板,不能只看花纹好不好看,要区分软木硬木、木材产地。初学时,鲍宁拿本地杨木烙,磨得光洁的木板一接触烙笔,立刻见粗糙木茬儿卷起,怎么也解决不了,后来才知道,东北的椴杨比本地杨木生长期长,木质细密,不会发生这样的问题,更适合表现人物等细腻主体。

他在丝绢上创作过敦煌飞天的形象,所用之绢是从南阳丝绸烙画大师闫贵海那里购得的。原来,高温之下任何化纤材料都会结成颗粒,这对烙画“笔”与“纸”两个工具都是考验,不仅“纸”要纯要优,“笔”也需要特制。如今这位外形粗犷的北方汉子,说起各种丝织品特性来,竟也头头是道。他说自己喜欢在展赛间歇,与全国各地的烙画师、老艺人交流,因为那是不断丰富和提升自己艺术手段的好机会。

“局限”的艺术

鲍宁说“烙画不难”,就是说工具现代化之后,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按动开关,接通电流,拿烙笔在材料上涂抹出痕迹——科技已将传统烙画中一部分的“神秘和困难”,彻底抹除了。但是,一项艺术门类需要回答的问题,显然不像单纯的技术难题那样,可以依靠不断试错和积累经验,去破解去验证。

年出生的鲍宁,热爱运动,喜欢旅游和美食。他笑言自己搞烙画,有一个原因是“磨练性子”。高中对烙画“一见钟情”,也许是源于当时看见烙画创作者双手端着电工烙铁作画的紧张感,与烙笔之下天然材质炭化表现出的细腻之间,形成巨大反差。这让从小喜欢挑战的鲍宁感受到一种“难度刺激”,不仅立刻买了烙铁试验,而且上手就要从最困难的部分开始。

在纸上,鲍宁喜欢画动物。现在他非要把动物皮毛、眼睛、神态那复杂的生动感,完全“搬”到木板上。

精神投入是艺术成功的先决条件。大概摸索了一年,高中生鲍宁的烙画,摆进了当时石家庄最大最豪华的商业综合体北国商城的工艺品柜台。一方面是有进入商场工作的同学推荐,另一方面也是他作品中与众不同的新颖和高级感,让“烙画”这听起来很草根很传统的艺术,反而在这个商业化环境中,显得别开生面,毫无违和。

鲍宁当时没有想过自己和烙画的未来。

“当兴趣挺好”,这是一个勤奋但却不功利的创作者的直觉。他像学画画时“一个人承揽半个班作业”一样,勤奋地画着,最大动力是母亲的督促。母亲喜欢鲍宁的烙画,而且还有艺术水准上的要求,画得糙了,会唠叨他。母亲向鲍宁提出许多要求,比如宗教美术,自然风光,甚至明星肖像,都会等着他琢磨透、练习够,拿出好作品,拣一幅最喜欢的珍藏起来慢慢欣赏。鲍宁说,“好多十几二十年前的作品,都是我妈帮我保存下来。”

但压力终将迎面而来。

毕业后的鲍宁选择了一份跟专业有关的商业摄影工作。但随着他的“兴趣”越玩越大,不断参赛、参展,现实和理想终于碰撞。这个单位里的散漫小伙儿,主动辞了职,正式以烙画为职业。

曾经一天连画10个多小时,连饭都顾不上吃。不是有人逼迫,而是“那劲头来了,舍不得放下”。画到晚上没有光线了,身体才喊出饥饿和疲惫,但太阳升起,那旺盛的创作欲又会把他“焊”在工作台前……

比上班还守时,还坚持。每天至少8个小时,和师弟两人在城市二环之外的一间工作室,你忙你的画,我忙我的画。这段时间所出的作品,就包括他今年在河北地质大学传统艺术馆展出的《法师》系列,其中耗时最长的一幅,大概花费了三个月时间。

“烙画很慢。急性子干不了这个活儿。”鲍宁说,烙画的色泽、肌理,全靠烙笔头的温度决定,虽然现在烙画师都使用可调温的电烙工具,但究竟采用内热式烙笔还是外热式烙笔,或者烙笔在不同环境下采取哪样的运笔速度,其实都会对烙画最关键因素“温度”,产生影响。

他抿起嘴习惯性地做了一个不易觉察的“吹”的动作,然后解释,经验丰富的烙画师往往能够迅速判断诸如阳光、气流、室温对烙笔的影响,相应控制自己下笔的轻重缓急,但饶是如此,也并非所有情况都能掌控,有时候自己为了达到特殊的温度变化,尝试过灯烤、吹气各种外人看起来有些奇怪的方法。

因为任何温度的差异,一定会在材料上呈现不同效果,这些效果组合的优与劣,往往就决定了一幅作品“成或不成”。

在他的工作室里,许多看起来完美的画作,翻过去一看,也许就是一幅弃稿。

“因为木板不能浪费啊”,他笑言,自己甚至会把不完美的部分切割掉,再在剩下能用的木板上,重新构思起稿。“不仅大的好的木板,画坏了会可惜,像黄杨这样的材料,本来就没什么大块,多是做个胸牌之类的小件作品,下笔更需要胸有成竹。”

这大概也是烙画这门“局限艺术”,对创作者性格的一种小小影响吧。

挑战与危险

喜欢挑战、追求极致的创作习惯,给鲍宁带来与普通职业烙画师不同的成绩。他不仅是“火针刺绣”非物质文化传承人,也在各种民间工艺美术比赛中屡获奖励。但是鲍宁说,自己并没有把自己束缚在艺术展览馆里,现在他仍会跑一些展会,因为想看看热闹的烙画市场,到底还有没有新的东西,想看看人们对他们的坚持和探索,到底如何评价。

“烙画入非遗”,自然令鲍宁感到振奋和期待。他和师弟王双辉,都是石家庄小有名气的烙画家,也是河北省工美和传统艺术领域的青年领军人物——两人不仅从事烙画创作多年,现在对于烙画的推广也开始投入热情,他们担心如果不及时纠正一些误解,自己热爱的烙画,也许就会在“烙画就是烙葫芦”“烙画是旅游商品”这样的误读当中,渐渐模糊和磨灭了性格。

鲍宁的烙画作品,除了放在传统艺术馆等公共展览空间之外,还有一些放在朋友们的茶社里。

吴文军是鲍宁相识多年的好友,也是其中一间茶社的主人。他说,最初自己选择把烙画放在这个空间,有人看不懂,问他:干嘛放这样褪去颜色的照片呢?挂几张中国画,不是跟环境更相配吗?

他给人家解释,这是烙画,是非物质文化遗产,是传统之上的创新。听者往往惊讶,接着怀疑,继而赞叹——没有多少人能把观念里的“烙画”,与摆在这里的鲍宁的作品,联结在一起。他们往往会直接发问:“烙画能画这么像吗?”

“可能大众对烙画的认知,还停留在家具上烙个花,葫芦上绘个小山水,或者旅游景点推销的文创小商品上吧。可是你也看到了,像鲍宁他们这一批搞烙画的,是不可能仅仅满足于那种‘传承’的。那么,让更多人看到他们的作品、看到他们在探索,是不是比挂几幅印刷品或山水画,更有意义?”

吴文军的问题,不好回答。

实际上,鲍宁和他的同行者也在思考:我们还能给观众看什么?

鲍宁钦佩的友人,河北青年工笔画家、省艺校美术教师王旭评价他“是个爱思考的人”。比如他会根据收藏市场新的动向和特点,不断校验自己作品被大众接受的程度,他希望做到“既有大众化,又有艺术格调”。

王旭对鲍宁在烙画上的技术,也印象深刻。虽然他们的创作都需要细致、忍耐、精益求精,但是,王旭还是提醒说,其实自己很怕鲍宁只把“技术”作为向上追求的支撑。

鲍宁的“技术”,已经达到让观众把他的烙画,误认为是照片的程度了。

年左右,鲍宁去了一趟成都,特别喜欢熊猫的他,拍了一万多张熊猫照片。后来,他创作的《功夫》等两幅作品,都在比赛和展览中成为令人难忘的代表作。那时候,很多人喜欢他对动物的刻画,喜欢这样跟生活体验接近的烙画——不粗糙也不那么艺术腔,把一种更活泼生动的题材和表现方法,带进我们对“传统烙画”的记忆中。

但是,王旭认为,这依然不意味着传统烙画和鲍宁他们,摆脱了挑战,或者不再危险。因为“技术上的东西往往是非常让人迷恋的,你让技术吸引过去了,那离艺术的本源其实就远了”,王旭说。

鲍宁对此,似乎倒看得比较淡。现在的他,依然热爱木板烙画,但题材和表现方法都有了一定变化。他也喜欢烙葫芦,但是却不喜欢市面上流行的那些山水画、传统画。他喜欢用自己琢磨出的“语言”,在各式各样能烙的材质上,跟观众对话,更喜欢画、喜欢木、喜欢自然的人们对话。他自己说,现在看的东西特别杂,把它们在脑子里重新梳理、整合,用以前没用过的方法“做出来”,才是过瘾的事,是有挑战性的事,是对自己脾气的事。

(燕都融媒体记者刘采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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